他们,牺牲75年了,烈士岂能无名?我们又找到两位无名烈士的信息
清晨的阜新火车站寒气逼人。从G977次列车上下来了4位来自北京的乘客,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寻访看望六郎庄烈士墓高桂林烈士的亲人。
本月初,北京日报(ID:Beijing_Daily)记者跟随烈士寻访小组,北上辽宁阜新,寻访看望烈士亲人。
寻访团队加入了一名志愿者
做大家的军史顾问
就在阜新火车站出站口,一位志愿者加入了寻访队伍。他叫孔繁敏,今年71岁,是辽宁省军区的一名退休干部,曾在辽西地区工作多年。孔繁敏对军史特别是东北解放战争历史有着深入的研究,掌握大量的历史资料。他还曾在北京工作过多年,对平津战役的情况也有所掌握。此前,他也曾帮助多位烈士寻找亲人。
孔繁敏在网上看到了北京日报“寻找烈士的名字”系列报道。“第四野战军”“48军”“144师”“430团”……这些部队番号他都了然于胸,在他所著的书里,还专门梳理过这支部队的历史。“这支队伍就是在东北辽西地区组建的呀!”
烈士寻访小组多方奔走为烈士寻找姓名和亲人的义举深深打动了孔繁敏。他找到了寻访小组,愿意志愿加入寻访工作,做大家的军史顾问。
孔繁敏的岳父母就是东北野战军老兵,曾经参加过平津战役中北平西部的战斗。从沈阳出发赶赴阜新与寻访小组见面前,孔繁敏做了大量功课,梳理出当年平津战役中北平西北郊战斗的情况,并画出了详细的示意图。
“48军144师,前身是东北野战军第11纵队33师,是由冀察热辽军区部队和部分地方武装发展起来的,所以你们查到的烈士大多来自辽宁、内蒙古、河北等地。这支队伍参加过辽沈战役,又参加了平津战役,后来一路南下,参加了湘赣战役、赣南战役。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他们又返回东北,参加抗美援朝……”孔繁敏向寻访小组细细梳理这支队伍的历史。
“这么多年了,我们都不知道
我大爷究竟埋在哪里了”
高桂林烈士的档案里所写的家乡“辽宁省阜义县六区”,现在已经改称“辽宁省阜新市阜新蒙古族自治县伊吗图镇”,但村名没变,还叫七家子,这也是能够比较顺利地找到烈士亲人的一个重要原因。
来到阜新县伊吗图镇镇政府,寻访小组查阅了革命烈士名录和高桂林烈士的牺牲证明存根。孔繁敏对照着北平西北郊战斗的示意图,为大家还原了当年战斗的经过,并分析了当年高桂林烈士家乡的情况。“1948年1月,冀察热辽独立三师在伊吗图打了一仗,而高桂林烈士是1948年3月入伍,所以我猜测,高桂林烈士可能是在这次战斗之后从当地直接入伍。”
阜新县相关部门也提供了一些情况:高桂林烈士没有直系亲属在世了,但还有三个侄子和一个侄女。侄女高春玲今年67岁,现在就生活在七家子村。
烈士寻访小组怀着无限敬意敲开了高春玲老人家的门。
“高桂林是我大爷(即大伯),但是他当兵走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所以我也从来没见过他。我爸爸他们那一辈是兄弟三个,高桂林是老大,参军走的时候已经结婚了,他还有个女儿,但是那个女儿在四岁时就夭折了。我大爷这一走就没了消息,过了几年,有人来家里,送来了一张阵亡通知书,家里人才知道,我大爷牺牲了。”如今,高春玲的父母早已经过世,村里认识高桂林的老人也都不在人世了,能寻找到的关于高桂林烈士的信息也只有这么多了。
“这么多年了,我们都不知道我大爷究竟埋在哪里了。前几天我从电视里看见,从韩国接回来一批抗美援朝烈士的遗骸,我还想,这么多烈士都回国了,这里头有我大爷没有……”说到这里,高春玲老人的眼眶已湿润了。
阜新市退役军人事务局带来了那本革命烈士英名录,高春玲老人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高桂林烈士的那一行字,声音哽咽地念着:“高桂林,1920年出生,1948年参加革命,战士,1948年12月牺牲……”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大伯的详细信息,得知大伯参军不到一年就牺牲了,老人掩面而泣。
烈士寻访小组告诉高春玲老人,她的大伯安葬在了北京海淀的六郎庄烈士墓,可以前去祭扫,两地的退役军人事务局都会提供帮助。老人欣慰地点点头:“你们从那么远的地方来,我特别高兴。感谢你们,没有忘记我大爷。”
六郎庄烈士墓烈士牺牲纪念日即将到来
又找到两名烈士信息
今年10月底,寻访小组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档案馆找到了25位烈士的名字。按照烈士的籍贯信息,烈士寻访小组向烈士家乡的退役军人事务局分别发去了函件,一场多地协作为烈士寻亲的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
虽然有了姓名、地址,但历经70多年,行政区划已多次调整,地名也发生了变化,再加上原始档案中可能存在错字、别字的情况,为烈士寻亲的工作进行得非常艰难。
目前,烈士寻访小组已经为陈自玉、曹玉文、高桂林三位烈士找到了亲人。这两天,各地陆续发来一些烈士亲属的线索,寻亲工作还在进行中。
12月5日,寻访小组通过在中华英烈网和内部系统中查询,又发现两位烈士的信息中出现了“五塔寺”“六郎庄”的字样。一位名叫刘汉魁,来自辽宁;一位名叫郭瑞,来自河北。寻访小组立即请当地核实,已在辽宁的烈士材料中找到了刘汉魁烈士的记录,目前正在核实郭瑞烈士的信息,能够确认的可能性极大。可以初步确定,六郎庄烈士墓已经有了28个烈士名字。
今年的12月14日(也有资料记载为12月15日),是六郎庄烈士墓烈士牺牲75周年的纪念日。在这个特别的日子即将到来之际,为烈士找到名字和亲人,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如果您掌握关于五塔寺战斗或六郎庄烈士墓烈士的线索,欢迎拨打海淀区退役军人事务局优抚科电话010-82725531。
也可通过网络提供相关信息,请戳下图↓
五塔寺战斗和六郎庄烈士墓的故事
“寻访烈士的名字”的故事进行到这里,也许有些读者会有疑惑——六郎庄距离五塔寺尚有七八公里的距离,当年在五塔寺战斗的烈士为何会运往这里安葬呢?
记者查询了48军144师师长周仁杰的回忆录《我从井冈走来》、海淀区档案馆整理的“红色故事”、《海淀湖畔六郎庄》一书以及六郎庄村史馆对村里知情老人的采访记录等,大致可以还原当年的故事:
事情要从我们第一篇报道中提到的“当年参加烈士遗体安葬的一位村民”说起。这位村民名叫尹国芳,曾是一名地下党员。1947年的寒冬,他接到任务,带着一家老小来到六郎庄,负责侦查京西海淀一带国民党军队驻防情况,为解放北平做好准备。白天,尹国芳走街串巷收购猪毛猪鬃侦察敌情,晚上汇总整理情报定期往军分区呈报。
1948年12月,东北野战军迅速入关,与华北军区部队完成了对北平的包围。
12月13日,一支解放军的部队深夜进驻了六郎庄,领路的就是尹国芳。
12月14日,解放军的队伍由驻地六郎庄向西直门方向前进,执行清除平西郊区敌据点的任务。五塔寺是通向西直门的前哨战略要地,当时驻守在西直门一带的是傅作义的国民党62军。部队在西直门附近遭遇敌62军的坦克和装甲车组成的巡逻部队,双方随即展开激烈的战斗。我军击退国民党守军装甲坦克的多次反扑,歼敌百余人。
当日夜晚,解放军战士继续推进,向五塔寺、三贝子花园等据点展开猛烈的攻击。固守五塔寺据点的敌人以钢筋水泥地的地堡工事负隅顽抗,战斗进行得十分惨烈。
当时,虽有随军的担架队,但因伤员过多而无法及时抢救,驻地的六郎庄村民组织马车前来增援。村民把解放军的伤亡者用排子车运回村里,牺牲的战士被掩埋在六郎庄真武庙的后墙外。
1966年,六郎庄贫下中农协会决定修建六郎庄烈士墓,重新安葬烈士们的遗骸。
让英烈不再无名
让英魂得以安息
作为“寻找烈士的名字”行动的参与者、见证者和记录者,记者一直被烈士寻访小组成员的精神感动着。细心的读者可能会发现,这个系列报道从始至终都只用“烈士寻访小组”或“寻访小组成员”来指代寻访行动的主体,从来没有提到过任何一位小组成员的名字。
其实,我一直都想把他们的名字公布出来,让公众记住烈士的名字的同时,也认识这些寻找烈士的人。但是寻访小组的成员态度坚定地拒绝了。一名小组成员对记者说:“烈士无名75年,相比之下,寻访小组成员的名字是否让公众知道,真的是微不足道。况且寻访小组是一个团队,这个团队不是哪一个个体,而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力量汇集。大家知道有这样一个群体,尊崇英烈、排除万难,为寻找烈士的名字和亲人多方奔走,为挖掘烈士事迹、弘扬英烈精神不遗余力,这个群体的名字叫烈士寻访小组,这就足够了。”
监制:刘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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